宋瑶应了,忙推开殿门请了那人进来。那人最初十分拘谨,小心地打量着四周,整个人十分憔悴,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那身宫袍崭新,必是带到平阳宫前才换上的。

    曾也是椒房殿掌事宫婢,近身侍奉过中宫皇后的人,如今国破,却也免不了落到今日的地步。

    直到看见姜姒的脸,董莺儿才一下子涌出泪来,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嗫喏着却不知该叫什么。

    宋瑶低声提醒道,“这是长公主。”

    董莺儿含泪道,“长公主。”

    姜姒忙将她扶了起来抱在怀里,“莺儿!”

    董莺儿哭得不能自抑,“伏娘娘薨了,奴婢一个人苟活到现在......”

    姜姒轻轻抚拍着她,“莺儿不哭了,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罢。”

    董莺儿含泪便要叩拜,“拜谢公主。”

    姜姒忙扶了她一把,似从前拉着伏良人一般,拉着董莺儿的手到了窗前软榻上落座,“快来烤烤火,与我说说你和伏姐姐的事。”

    提到伏良人,董莺儿又落下泪来,“城破那晚,伏娘娘为免受辱撞柱而亡,血溅了奴婢一身......奴婢想随伏娘娘一起去了,但娘娘说,莺儿啊,你活下去......”

    姜姒怅然垂眸。

    朝代更迭,又有多少无辜的人受牵连而死。

    真似伯嬴说得一般,这连年战祸,天下苍生才是最苦的。

    董莺儿抹了泪,继续道,“奴婢是乾朝罪人,当今陛下天恩浩荡,没有赐死。与奴婢一起的前朝宫婢原先也有活下来的,大多在永巷劳役......如今也只剩了奴婢一人......”

    永巷那地方,来来往往亦是好多人了。

    姜姒记得建始十一年冬长安那一战,苏采女姊妹因父辈参与燕王谋反获罪,被罚至永巷劳役。后来,苏采女去了燕国,有了孩子。再后来做了皇后,孩子也做了太子。许之洐对苏采女厚待,莫不是因了她的父辈是为他奔劳的功臣。

    后来苏婵因苏采女的缘故从永巷脱身,转眼间却又因平阳宫一案被拖回了永巷,受尽阉人折辱而死。

    后来,她也被罚去了永巷浣衣,在永巷熬了五个月。

    后来,伯嬴也跟她去了永巷,在永巷陪了她两个月。

    再后来,董莺儿也去了永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