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镇有片湖,就在小镇以东的那片丘陵矮山中,方圆十数里,与小镇有个相同的名字,叫做荷花湖。

    水乡之地,河流纵横密布,这荷花湖是很多川流附近的小河汇集一处,在此积水而来,虽流进流出都无碍,但也足够让就座落在湖畔不远处的荷花镇成为真正依山傍水的鱼米之乡,风景秀丽,衣食富足。

    今日天下大雨,很多渔户都没有出门,整座占地十数里的荷花湖上就只有孤零零的一条小船,船主是个面容清隽的俊逸中年人,青箬笠,绿蓑衣,冒着淅淅沥沥的斜风细雨,乘船钓鱼,徜徉湖中,独享清闲。

    湖面微风,吹皱波澜,也不知这人在此处垂钓多久了,反正放在他身侧的鱼篓之中空空如也,实打实的一尾鱼都没有,或许是今日的运气不太好,也或许他本来就不是想钓这真正的湖中鱼。

    天色将晚,雨幕蒙蒙,有个一身黑衣的年轻人,手持一柄油纸伞缓缓出现在这片山湖岸边,一脸古怪地笑看着那个乘船漂在湖中,空耗时间的钓叟。

    天上秋雨深重,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那伞面上,传出劈里啪啦的清脆声响,在周围的寂静山色中显得有些突兀,年轻人单手负后,一步跨出,再现身时已经是在那钓叟渔船上了。

    “鱼钩倒还好,没有直接不讲理到用直钩的地步,可你这一点鱼饵都不放,是不是也太欺负鱼了?说你是学那位兵家祖师爷,可你偏偏又只学一半,你这到底是想钓鱼还是不想钓鱼?”

    年轻人出现后先看了眼那只空空如也的鱼篓,这才抬起头笑看着那个动也不动的垂钓中年人,笑意盎然调侃了一句。

    中年人对于身后来人如此奇异的登船方式毫无意外,也不回头看他,只是目光平静看着雨滴不断砸出一圈圈涟漪的湖面,声音平淡,“住在乡下地方,挣钱不易,所以没钱买鱼饵,我这个人又懒,不愿意费心费力撅着腚去地里刨那些鱼食出来,没办法就只能用这种笨办法,赌一把运气来看看有没有哪条鱼儿眼瞎,愿意自己咬钩来当我的下酒菜。”

    那黑衣年轻人挑了挑眉,撑着伞缓缓蹲在了那中年人身侧,因为身形高大,所以刚刚好与那个坐在小板凳上的中年人视线齐平,他看了眼那漂在水面上寂静不动的鱼漂,又侧过头看了眼那中年人,笑道:“我今天也得问一句曾经有人问过的话,都有人把椽子杵到你眼窝子里来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空钩钓鱼?”

    那中年人依旧没有看这个言语随意的年轻人,只是缓缓抬头看了眼天上的雨幕,轻笑一声,“那说不准还能用椽子戳两条鱼上来下酒,或者是搭个棚子避雨也不错。”

    年轻人有些讶异般看了眼这个无动于衷的中年人,想了想之后又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你就这么相信那个小家伙能办到你想让他办到的事情?”

    中年人耸了耸肩,“我之前倒是听说那小家伙做饭还可以,杀人行不行我是真不知道,反正我又没见过他杀人。”

    年轻人闻言,笑着从那中年人身边起身,抬头望了眼隔着一座低矮山丘的那座小镇,又有意无意看了眼那镇外的某个方向,满脸的古怪之色,“我很好奇,你就这么弯弯绕绕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从头到尾却只露了那么一面,你到底图的什么?”

    “我图什么不重要。”那中年人看了眼那寂静不动的鱼竿,又转过头看了眼那个撑着纸伞的年轻人,回以一个同样古怪的语气,笑道:“你说要是那小家伙有朝一日,看见了你让人编出来的那个故事,他会作何感想?会不会提着刀追你几个洲?”

    那年轻人不以为意,耸了耸肩道:“没事,咱也是下棋的一把好手,他身边都有两个是我的自己人了,到时候还会怕没人帮我拉架?”

    中年人笑了笑,“你小心他砍你更下死手才是正经事。”

    年轻人挑了挑眉却没有说话,看着那座小镇一脸的笑意,“本座都如此劳苦功高了,他要是真提刀砍我,那就是正儿八经的不识好人心了,我觉着既然是你们费心费力教出来的人,不至于这么不讲理吧?”

    ——

    荷花客栈今日破天荒远客盈门,刚刚接待了四个外乡人,连饭都还没做好,这一转眼就又来了七八个客人登门,说是让掌柜的多准备些饭菜,他们既打尖也住店。

    这一次的来客登门,即便是普通人如掌柜苏大河,也在一搭眼的瞬间就看出了不同寻常,领头的那人是个身形魁梧的大汉,身后跟着的六七个人连衣着都一模一样,劲装长衫,腰佩军刀,只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行伍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