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嬴虽不曾抬眉,整个人却透着掩不住的杀气。他甩开袍袖,缓缓将佩剑抽出。长剑与剑鞘摩擦,铮然作响,“她不愿说的,我不必知道,公子也不必说。”

    许之洐蹙眉望他,董莺儿已先一步拦在许之洐身前,“将军要干什么?”

    伯嬴笑了一声,“我跟在公子身边多年,又怎会对公子动手。”

    但他徐徐咬住袍袖,另一只持剑的手已“刺啦”一下将袖子斩断。

    他的声音亦是冷然坚定,“今日与公子割袍断义,若公子再敢欺辱阿姒,任尔四荒八极,伯赢必追杀到底。”

    许之洐恍然望着伯嬴,“就是在这里,顾家兵变,你带人杀了进来。如今这把剑亦要横上我的头颅了么?”

    伯嬴凝眉不言。

    那人又叹,“你我已是十五年的情分了,竟因为一个姜姒反目成仇,不值。”

    伯嬴淡淡笑道,“故而伯赢与公子,永远不会是一样的人。”

    许之洐默默点头,咳了数声,“那便是我看错了。”

    他只当伯嬴与自己一样,但伯嬴总说自己与他不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不一样的,也没有什么要紧了。姜姒爱的,偏偏是这个与他不一样的伯嬴。

    他自诩谋略过人,但也看错了许多人。原以为都能留在身边的,一个也不曾留住。

    “罢了,伯嬴。”

    他说,“十五年了,为我斟一杯酒罢。”

    董莺儿扶住他,含泪劝道,“公子不能饮酒了,您这身子已经糟透了。”

    他的身子如今十分单薄,她扶住他的时候能触到他的肋骨。他原本的衣袍如今穿着,显得格外宽大。曾经有多么尊贵遥远,如今便有多么令人心生怜惜。

    他轻叹一声,笑道,“莺儿,若是良人还在,她也会许我饮一杯酒。”

    他眸中迸泪,但他极力忍着。

    如今再说到良人,仿佛已经过去许多年了。曾经他身边活生生的人,他一个也不曾珍惜,花一样的人,全都在这暗沉沉的未央宫里香消玉殒,再也找不到半点活过的踪迹。

    董莺儿泪如雨下,若是她的伏娘娘还在,她不会愿意看见她爱了多年的君王变成如今的模样。她想,她的伏娘娘已经解脱了,再不必看见他如今的模样。

    董莺儿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她只是做了像伏良人会做的事一样,不再去劝他,只是去搀扶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