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车上晃了约一个时辰才到了林府,此时林家大门敞开,高挂白灯,门槛中央放一火盆,以免不干净的东西进来。

    大门是给正客们进的,九儿只是一个丫鬟,跟着旁人从偏门进入。不像先前去梁府还能四处看看,此时林家上下满目哀思,无声的接待前来吊信的客人们,宾客们也放低声音,庄重又穆静。

    沿壁画游廊走去,穿过厢房,便到了正堂,对门墙上挂着白纸黑字的“奠”,台几上放满供品,四周白腊燃一半,一副棺材放大厅中央,沉香木打造,未雕花纹,未描金边,像是连夜打造,漆都未干。

    章婉霜憔悴不已,抹了抹又红的双眼。一个世家嫡子,丧事竟办得如此匆忙潦草,人间的最后一遭也没能风光办成,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无能,才会让儿子跟着受委屈。

    相比较林母的痛不自已,林老爷就平淡许多。他的儿子很多,多到他自己都不清楚有多少个,有养在自家的,有散落在外的,也有养在别家的,倒是这个正儿八经当嫡子养的,他不确定是不是自个儿的。

    按他说,自家入殓安葬就行了,可是那疯婆子非要大办,一副不按她说的做就杀人的架势,他才勉强答应,如今落到这四不像的境地,怕是被众人看在眼里了,这孽种死了也给家里丢脸。

    君启瑞烧完纸钱,心知林炜的死有蹊跷,面上不显,打算私下派暗蜂去查。这是君家培养的信息暗卫,像一张大网散布在全国的各个角落,成年之后父亲便交于他掌管指挥,暗卫只听掌令人,不听家主号召。这是父亲对他的信任,也是考验。林家长辈看时辰不早,便用竹竿挑起铭旌,上书“林炜之柩”,侍从在堂前西阶墙角下掘土为灶,把洗米水煮开,然后为死者净身。

    这一套程序下来,约莫半个时辰。君启瑞和各大家族的人寒暄过后,趁着空档想去找九儿,一圈下来又没见人影,最近总是找不着她,溜得比猫还快。

    九儿跟着丫鬟来到矮墙旁,四处无人,九儿立即警惕起来:“你说有人找我,到底是谁?”

    “这个人你不配知晓,你只要知道离开君公子才是你该选择的明路。”那丫鬟扔过来一袋沉甸甸的东西,“这是白银五百两,足够你后半辈子的所有开销,拿着钱,从上京消失吧。”

    “你是梁小姐的人吧。”九儿连脑子都不用转,一猜便知,让我离开的女人很多,府里的丫鬟遍地都是,而府外这样说的,怕只会是梁家的人了。

    “五百两怎么够呢,买座宅院便花得所剩无几了吧,哪儿还够后半辈子。”

    “你!”丫鬟气结,“真不知羞耻,难不成还想要黄金万两?也不瞧瞧自个儿什么身份,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也想攀龙附凤?简直痴心妄想,你这样的人连君家的妾都够不上。”

    “既然够不上,你们家小姐为何还要拿钱诱惑我离开?”

    “你……”

    话音未落,便被一声轻喝打断。

    “小翠!怎可这般无理。”梁雨悠姗姗来迟,踏着凌波微步,摆若柳叶浮萍,婀娜多姿地走过来,“我们这样的人家虽出身显贵,但也不可看不起清贫门微的人,她们没见过大世面,不晓得人情礼节也是常事。”

    九儿冷笑,来得这般巧,怕是在墙角听全了吧。

    梁雨悠面带微笑,亲切可人的看向九儿道:“听说你是个孤儿,在巷子里快被冻死的时候被好心的管家带回来的。我知道你一定过得很贫苦,迷恋君家的富贵也是人之常情,常年在街头小巷混个温饱,想必也没见过像君公子这般俊美清玉的男子,一时深陷情海无法自拔也无可厚非。”

    她的语气宽容大度,她的眼神慈悲怜悯,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处处关怀,处处体谅。

    “但女儿家该自尊自爱不是?仗着别人的好意便肆意妄为,料想你这么懂事明理,也是做不出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