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里,云鹤追面色苍白地趴在床上,气若游丝。他在御史台诈死,被赶去大闹的安乐以“尸体”的身份带回了府中。

    伤在腰椎,云鹤追这辈子是难能站起来了,安乐一脸阴霾,立在旁边,看医官给他翻检衣裳,伤口倒看不出,但致命。

    “长安你是呆不下去了。”

    安乐等屋里只剩他两个,坐下来,慢慢撇着蛊盏里的茶沫子,加了些盐巴。

    云鹤追形容憔悴,头发散乱,竟有几分病态美,受刑时,一口牙几乎咬碎。御史台的狠辣,他这回是充分领教了。

    他依旧自若地望着安乐:“刑余之人,残缺之身,自然不配也不能再侍奉公主,我知道。”

    安乐并不在乎他死活,此刻,见他说出这样的话,难免有些动容,大发善心道:

    “你别怕,长安呆不下去了,我送你去江南,古人说,若能骑鹤下扬州此生足矣。你若愿意,虽不说大富大贵,但也能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婆娑扬州,玉树琼花,占了天下三分之二的月色,云鹤追虚弱微笑,不乏风流:“月下红药,桥头佳人,人生只合扬州老,多谢公主。”

    他这个样子最可爱,虽出身卑微,但不碍他睥睨万物,仿佛整个天下都被他云鹤追踩在脚下。

    哪怕都如此狼狈落魄了,眉宇间,仍是桀骜不驯。

    安乐纤指抚了抚他的脸,有一瞬的恍惚,定神说:

    “我知道,你恨死了谢珣。你放心,这世上恨他的人多了去,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不过,阿翁他很快就能替咱们出这口恶气了。”

    一听她提鱼辅国,云鹤追似有所动,笑着问:“中贵人怎么了?”

    “河北成德的张弘林病逝,他的儿子留后,阿爷本想借此毁了河北的世袭,可政事堂和翰林院那批人反对激烈。没办法,阿翁只好给阿爷出了个主意。”

    “中贵人有什么好主意?”

    斜阳欲坠,安乐手肘倚着案几,金辉映在她脸上,她的笑容乖张:

    “张承嗣虽然自命为留后,可是,他需要长安的一道圣旨,否则,他就是不合法的。拖久了,难免有人会蠢蠢欲动。所以,阿爷准备和他谈,承认他可以,但成德得让出两个州来,赋税要交,官员任命权在朝廷。”

    “主意不错。”云鹤追眸子一眯,他喘息着,额头上不断往外冒冷汗,“看来,中贵人要立功了,这回,圣人一定会站中贵人这边的。”

    “你怎么知道?”

    “谢珣杀了宦官中使,已经压过内官们一头,”他扯出个虚淡微笑,“好比天平,圣人最忌讳一头重一头轻,你英明的阿爷会在其他事情上找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