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在附属医院上班,小时候她过年加班,我去医院找她的时候,在急诊看见过放炮被炸断手指的人。”谢时遇说,“断指放在那里的时候,你一时间根本意识不到那是什么,你看到手掌的骨头露出来,血肉模糊,第一反应会是再看一眼,然后你就会看到……”

    “好了。”仲廷开口打断他,“别想了。”

    谢时遇转过头看着他,然后笑了笑。

    “我提前说过这件事,但……”他没说下去。

    “总而言之,小孩子们让我去点炮,我推脱很多次,总有几次推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上去点。”他回过头看着远处的花坛,“上去的时候周围围着一群小孩,我让他们站远些,他们不干,反而争着抢着往前凑;但等到真的弯下腰去点火的时候,周围早已经没有人,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回到屋檐下,正捂着耳朵和大人们站在一起,看我身后噼里啪啦的爆竹。”

    那副画面已经深深地印在了谢时遇脑海中,无论过多久想起来,他仿佛都能闻到空气中浓郁的火药味,他一个人站在空地当中,身后是炸响的鞭炮,远处是热闹的人群,而让他决定来到这个地方的人站在人群后甚至没有看他,那一刻心是空的,“孤立无援”这个词在他的亲身体会下,为这段记忆添上了一个注脚。

    谢时遇拿起奶茶喝了一口,说:“有时候你真的不知道哪件不经意间的小事就能一直留在记忆里,很久之后就代表了那一段时间。”

    对仲廷也是这样,谢时遇想,他不知道感情究竟是什么时候埋下的种子,可能在正式开业那天、仲廷接过他手上的烟站在他身前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动了。

    “但细数起来,很多这样的记忆中的小事,或多或少都带了点不太好的情绪。”谢时遇说,“可能人就这样,把能刺痛自己的记忆留下反复回想,却会忘记最普通的每一天。”

    他意识到,可能过去的那些被强行压下的难堪、尴尬、愤怒、空洞并非那样容易被忘记,时间留下的印记,只能任由时间去消磨。

    一颗奶糖突然送到他面前。

    谢时遇垂眸看了看那颗糖,抬手接过来,又去看把糖给他的人。

    “你也可以记住最普通的每一天。”

    仲廷说:“只要足够甜。”

    谢时遇定定地看着他,突然笑了。

    “这就是你每天都在吃糖的理由吗?”他说。

    仲廷说:“听起来我像是马上就要得龋齿的样子。”

    他和谢时遇对视,也笑了。

    “继续向前是很坚强、也很果敢的决定。”

    “时间留下的痕迹最终只能交给时间,但我们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仲廷说,“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最坏不过真的得了龋齿而已。”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