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珏有些无言,她只是走过了有血迹的地面,也在前堂换下了靴子,身上连半点血迹都无,只有外袍沾了点血腥味……裴温好这是狗鼻子吗?

    “不是我的血,”司珏按住乱动的人,幽深的视线看住眼前的人,“倒是你,花老说你恢复得不错,你自己可有觉得不适?”

    裴温好摇头笑道:“我挺好的,吃得也多。就是等了你一天,有些无聊。你是去清剿肉林窟了吗?我们还没到目的地,那屠宰场是不是肉林窟?和肉林窟有什么关系?”

    “我慢慢同你讲吧。”司珏让她坐下,自己坐到桌子另一边,用剪刀剪去一截灯芯,烛光登时亮了一些。

    “那屠宰场只是肉林窟的掩护,”司珏挑了个最要紧的说,“县城的县令也知道屠宰场的存在。”

    司珏捋了下思路,有条不紊地解释道:“太祖年间有场大旱,死了很多人,饿殍遍野,南方的灾民举家去往京城,可是京城容不下那么多人,太祖就把京城之外的一处偏僻之地划为县城,用来安置灾民。以后的皇帝都这样做,久而久之,那里就变成了灾民聚集之地。”

    “啊?”裴温好想起屠宰场的画面,心有余悸道,“那岂不是换了个地方圈禁,朝廷还是不管他们。”

    “确实如此,”司珏头疼道,“去年南方水灾,一小波灾民北上,被安置在县城,你看见的女人和小孩都是灾民。”

    “这都没人管吗!?”裴温好怒了。

    “那屠宰场一早便有,而且都是你情我愿,县令即便是知道它的存在也无可奈何。”

    裴温好冷哼一声道:“那你的父皇、大皁的大臣们,没有一个人想着救济灾民?即便是三日一施粥,慢慢把人饿死,也不会让人绝望到卖肉的地步!”

    “我……”司珏心累地闭了下眼,声音不复以往的平静,“大皁看似繁荣,实则国库空虚,只能勉强应付开支,县城里积累的灾民人数过万,加上情况复杂,早年的灾民安了家,心里仇视朝廷不管他们死活,一旦施粥不仅救不了新来的灾民,还会引发暴动……”

    说到最后,司珏却越发觉得喉咙干涩。

    “是我们的疏忽,”司珏放弃那些冠冕堂皇的解释,握手成拳,低哑道,“上面的说辞都是借口,那么多无辜枉死的灾民,都是因为我们的疏忽。”

    “你又掐自己,”裴温好连忙掰开她手指,心疼道,“我心疼她们,也心疼你,咱们一起救她们就是了,你没有朝廷职务,已经尽力了,不要太自责。”

    司珏垂着眼,不知道有没有把话听进去,手上的力气却松了。

    “肉林窟里,”司珏道,“没有生吃活人。”

    司珏抬头,眼里挣扎着浓浓的不忍,直到眼圈发红,也没能说出后面的话。

    大悲大怒都会让她失声,她哽咽住喉咙,用力清空眼前的水汽,拿起笔墨写给裴温好看。

    裴温好自觉给她磨墨,司珏沾了墨水,提起的毛笔迟迟落不下。

    墨水滴落,泅开了一块墨迹,司珏按住颤抖的手腕,写下调查到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