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先生哈哈一乐,摆摆手笑道:“小兄弟这话怎么说的,我家掌柜的那是诚心做生意的人,哪里有客官点了饭食,掌柜的不给做的道理?”说罢,他又补了一句“等着”二字,然后便转身往酒肆铺门那边走去。

    青玉坐在酒桌边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在那位账房先生离开桌边后,她便一路目送着他缓缓走远,又最终消失在酒肆门口,一脸若有所思。

    楚元宵看着青玉的反应,轻笑道:“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青玉回头看了眼楚元宵,想了想之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楚元宵见她不想说便也没有多问,这一路上每个人都有一些自己的故事,有些事到了他们想说的时候就自然会说,不想说也没关系,楚元宵也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习惯。

    酒肆外有一片空地,大概是那二位店家为了在此开店特意平出来的地方,就跟上次在礼官洲遇见时一样,此时除了楚元宵这一桌之外,还有另外四张桌子上都坐了人。

    说是山间酒肆,但其实也并不是所有过路人都有喝酒的习惯,四桌中间有两桌上了酒,账房先生先前就是从他们这两桌上骗酒喝,而另外两桌则都只要了壶茶,大概是赶路途中的短暂歇脚休憩,所以没有要饮酒的意思。

    楚元宵先前初来乍到,那一句跟账房先生要顿递曲的高声吆喝,牵扯了那早到的四桌人的注意力,后来那位账房先生笑呵呵出门来与他们打招呼,加上那个白衣少女提着青衣小厮离开了酒肆前,这整个过程一幕不落全都看在那四桌客人眼中,但好像并无人觉得意外,各自看了一眼之后就都收回了视线。

    距离酒肆的门口最近的那一桌是一老一少两个人,锦衣华服高冠博带,一看就是富贵人家,至于是出自山下王朝的普通贵裔,还是出自山上仙门的修行中人,暂时不得而知。

    在这一老一少的另一侧,有一行四人坐在另一张酒桌边,四人都是年轻人,各自一身形制相同的白色衣装,看起来像是某个仙家门下的制式法袍,不仅如此,他们似乎就连各自手中的佩剑都是同一个造型,看来应该是出自同门了。

    与这两桌人隔着几张桌的山道边上,有两桌人并列坐在一起,衣衫样貌各不相同,看起来并无关联,但从他们的坐姿交谈来看,这两桌人大概是同一伙人,而且还都是江湖中人,一行近十的人数,几乎人人携带兵器,五花八门,像极了半路上才凑起来的赶路队伍,也有可能本就是无门无派的江湖散修。

    四桌人分成了三伙人,各不相干,喝茶的喝茶,喝酒的喝酒,也在等待着店家那边做好了饭食,上肉再上饭。

    青衣账房此时已经高高兴兴进了酒肆里头,大概是跟掌柜的说外面来了熟人的事情去了,留下了外面包括楚元宵他们在内一共五桌客人。

    那两桌凑在一处的八九个江湖人,两张酒桌上摆着三四个空坛,人人推杯换盏吆五喝六,一顿酒喝得高兴,说话的声音就难免大了几分,吵吵嚷嚷,热闹得很。

    酒肆门口那张桌上,一老一少之间的那个少年人,手中握着一柄折扇,此时正在与老人交谈,大概是因为那两桌客人之间的吵嚷让他有些不太舒服,所以就突然提高了几分音量,笑道:“江湖人走江湖路,都以为有几分酒量,嗓门够大就能随随便便不讲规矩了,狐朋狗友一大堆,也不知道今日一顿酒喝完,明日还能活几个?”

    这看起来约莫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人,一段话说得光明正大毫不遮掩,而且就是直接看着那两桌江湖人说的。

    酒桌上热络的气氛突然一滞,两桌酒客各自端着碗中酒,有人都已将酒碗凑到了嘴边,却没有直接一饮而尽,八九个人一起转过头,眯眼看着那个手持折扇的富家少年人。

    有人冷笑一声,“小子,走江湖确实不一定靠酒量,也未必靠嗓门高低,可有没有几个朋友那是做人的功夫活,你个屁大点的娃娃,懂什么叫江湖,懂什么叫朋友?”

    那手持折扇的少年人笑意盈盈,手中折扇轻轻在身前桌沿上磕了磕,微微偏过头看了眼身侧几张桌外的那两桌酒客,似笑非笑道:“江湖有大也有小,有高也有低,在我这样的人眼里,你们这帮人不过是一群只能混迹在小水塘里的臭泥鳅而已,也好意思来跟本公子谈什么是江湖?”

    这话说得嚣张至极,完全不把对面一群人放在眼中。

    对面那群人同样也是闯江湖的好手,很多人虽然没有一份仙师谱牒在手中,可不代表他们本事就低了,尤其是还有人多势众的优势在,哪里忍得下被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如此恶言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