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小天地,老天爷能做什么,更多是在于老天爷愿意做什么,余人青霜他们三个的所作所为,那位枯槁文士不会不清楚,但他选择了默认,其实已然相当于大睁着眼手下留情了,这也是为何先前那韩老头打赌时,这位烂柯山神会说他一上来就让人接阳谋的原因。

    好好一场拦路杀人,到最后却在三言两语之间成了一场虎头蛇尾,看起来就总会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那位枯槁文士不知为何,在即将开局落子前,却突然提出要加彩头,这话惊得酒糟鼻老头猛地从棋盘一侧挑了起来,毫无顾忌开始骂骂咧咧,“我说你们这帮家伙都他娘故意的吧?”

    老人寄魂于少年体内,此刻也顾不上什么替少年人教棋,抬手哆哆嗦嗦指着崔觉骂道:“姓崔的,你个王八蛋这是坑老子吧?亏得老夫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跟你来救徒弟,你就这么汇报老子的?”

    中年儒士崔觉笑容古怪,但并未开口说话,倒是那个不曾露面的枯槁文士,先一步笑道:“韩先生这话是怎么说的?我辈读书人做事,历来都要讲究一个理字,先前做赌,韩先生以阳谋占住一个先手,如今我再加一个彩头,这不就刚好是个礼尚往来?”

    老人被那文士一句话堵得有些憋屈,双手颤抖更甚,虽是寄魂在外,但金瞳少年依旧一张脸咬牙切齿,面容都跟着有些扭曲。

    刚刚现身出来的余人三个都有些愣神,对于眼前同行已久的少年人,为何会突然变成这个行状感到莫名。

    余人悄悄凑近青霜,小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青霜眯着眼打量着判若两人的金瞳少年人,又看了眼那个盘腿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人身影,轻声道:“鸠占鹊巢。”

    余人跟青玉闻言皆是微微一愣,余人更是有些感慨,三人怔怔看着眼前这个怎么看都有些古怪的场面,一时也不知道是该说话还是不该说话。

    韩老头依旧难平心头怒气,金瞳少年人胸口起伏,呼吸急促,半晌后他突然转了转眼珠,看着中年儒士笑道:“让老夫接下这一桩劫数也行,但老夫的条件也得改改!”

    儒士似乎是对此早有所料,笑道:“想来那位楚河之主离此也不远了,韩先生还是要早做决断为好,至于那讨酒一事,我说了自然是不算数的,面子不太够,我这学生还得讲尊师重道的规矩,也总不好代师承诺,所以先前答应的那一口酒已算是极限了,成与不成,自然韩先生说了算。”

    金瞳少年闻言脸色沉沉,大概是在心底里打算盘,看这笔账如此算是不是划得来,片刻之后,老人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般摆了摆手,“姓崔的,今日算你欠老子一个人情,将来是要还的!”

    儒士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正正经经朝那老人行了个揖礼,“今日韩先生大义,将来若有需要,崔觉必当义不容辞。”

    金瞳少年再次叹了口气,而后一脸心痛抬起手,朝着自己那看似盘腿坐在地上闭眼打坐,其实已“人去楼空”的肉身本尊一指点出,下一刻,那坐地的老人便立时睁开了双眼。

    只是此刻的老人似乎与先前有所不同,一双眼瞳之中并无多少历经风霜的沧桑之感,反而带着些迷茫。

    老人站起身来,低头看了眼自己如今的状态,有些愣愣抬起头看了眼那金瞳少年,又转过头看了眼儒士崔觉,不太确定般小心道:“先生?”

    那边一直不曾说话余人三个,听见这句称呼的一瞬间,如出一辙不受控制般各自睁大双眼,惊愕看着那个老人,明明是满脸沧桑的老头儿样貌,一出口确实公子楚元宵的声音!

    此刻的楚元宵与那韩姓老人,算是正儿八经互换了身躯,互相寄魂在了对方体内!

    其实这种做法在九洲来说并不是一件光明事,仙家术法之中有一种邪门路数叫做“夺舍”,某些成名太久的仙家修士老妖怪,会在自家肉身行将就木之后,特意挑选一些天赋极好的年轻肉身,以魂魄入体的方式夺取对方肉身,成为一出真正“鸠占鹊巢”的恶毒做法。

    那些被夺舍的年轻人则都会因为魂魄被人冲散甚至是干脆抹杀,直接魂飞魄散彻底消散于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