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伍行眯眼看着这个突然一改先前温和,言谈随意嚣张跋扈的家伙,心底里多多少少也有些不解,按理来说眼前这个家伙不应该是这种反应才对,从他为圣人谢楼扶灵,以及后来很长时间里对城中流言不做任何反驳辩解,以及无论见到谁都彬彬有礼的温润做派来看,就绝不应该像今日这样一上来就光明正大搬家底,刻意给人种下一种他是个纨绔子弟的印象。

    校场边上距离远一些的看客们并未听见两人的对话,但近处还是有人听得见的,等到楚元宵那些嚣张言辞一出口,再经过有心人的一传十,十传百,几乎不需要太久,整个校场之中就开始一片哗然。

    原本有些人并未觉得楚元宵如何,只是奔着看好戏的心态来这里凑热闹的,对于某些人埋伏在桌面下的包藏祸心也一无所知,可在等到此刻楚元宵说出来这样一番话,又被某些人添油加醋四面传开之后,顿时就有人皱起眉头来,不赞同地看着场上那个言辞跋扈的少年人。

    楚元宵对于四周的变化恍若未觉,只是仰起头来鼻孔看人一样看着对面的贺伍行,再次笑道:“你们这些人说我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到底是真觉得我不堪大任连累旁人,还是因为嫉妒心作祟,或是还有其他心思在其中,你不如也像我一样摊开来说一说?”

    贺伍行闻言脸色骤沉,冷笑着看了眼楚元宵,冷冷道:“急公好义事出公心,贺某心怀坦荡无事不可对人言,有何不敢说的?”

    他抬起头看了眼校场周围那些窃窃私语的各方看客,随后开口说话时还有意无意抬高了几分声量,直接道:“高阳城本是海上边地,为天下戍边的地方,却要因为你一个籍籍无名之辈破境,就调动全城修士去与海妖拼命,甚至还要让兵家圣人谢楼为了救你的命去搭上他的命,你凭什么?”

    贺伍行说到这里,突然脸色一变满面嘲讽道:“那么多大神仙为你保驾护航,甚至处心积虑为你的破境设局铺路,不惜拿天下之争的大事来开这种玩笑,若我不知道你不过是个从礼官洲的偏远乡下来的孤儿,我甚至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谁家大人物在外养起来的私生子了!”

    这话说得可谓是毫无遮掩,讲理不止还要再夹杂几句看似揭人老底的所谓理由,先说是个孤儿,再暗指一句私生子,言辞误导引人遐想,甚至还又刻意提高了几分声量,意在让尽可能多的人亲耳听到少年人的来历,杀人诛心,落井下石。

    楚元宵一瞬间脸色晦暗,像是被对方戳中了某个痛处一样,看起来有些恼羞成怒,冷冷看着对方道:“如此言辞无忌造谣生事,你确定你能为自己说出口的话负责吗?”

    贺伍行看着少年人的反应,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对方的痛脚,于是笑眯眯挑眉道:“在下不过是几句合理的猜测而已,需要负什么责?清者自清,你若心中无愧又何惧人言?天下之大,你难道还不准旁人说话了?”

    楚元宵看起来像是被这话给堵得有些词穷还不上嘴,脸色阴沉,冷冷盯着贺伍行许久都没有说话。

    姓贺的年轻人看着楚元宵无可辩驳之后的气急败坏,一脸笑意站在那里,眼神中也不免带上了几分轻蔑,先前还以为这会是块多难啃的骨头,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有一位大剑仙当师父却不知道要好好利用,竟然搬来给他提前留后路,先前还以为他是在示敌以弱,如今看来怕不是真弱!

    脸色难看的楚元宵恶狠狠看了贺伍行许久,直到身后某一柄长剑轻轻发出一声低沉到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剑鸣时,少年人才恍然回神,转过头看了眼高台上,那里有个白衣大剑仙正在笑眯眯看着他。

    贺伍行因为那一身剑鸣,心下猛地一凛,他当然也看到了楚元宵的这个动作跟眼神,再次冷笑了一声,心道果然。

    楚元宵这一刻转回头来时,好像又多了几分底气,再次看向贺伍行时还多了几分残虐的味道,呲着牙冷笑道:“你现在牙尖嘴利,希望你过一会儿还能如此舌灿莲花!”

    贺伍行嗤笑一声,“我这个人以前打架从来不爱说废话,今日要不是看你有个好师父,本公子还真未必愿意站在这里跟你多费口舌,要是真的只论打架,你一个区区刚入四境的低阶修士,练剑也没多久,能打得过我这个五境巅峰?”

    他此刻说着话,突然又想起刚才那一声剑鸣,冷笑了一声道:“莫不是想了什么旁人帮忙的下三滥手段来蒙混过关吧?”

    楚元宵面色微变,但眼神只是微微偏转了一下之后,看起来就像是想到了身后那几把长剑一样,所以一瞬间再次恢复了几分底气,还真就如他先前所说,背剑多是用来壮胆的。

    楚元宵冷冷看着对面那个姓贺的年轻人,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打过了再说,我是不是作弊你会看到的,我倒是也想想看你到底有几分本事,能不能撑住你这一番口气比天大的叫嚣!”

    说罢,他也不等那贺伍行再多说什么,一脚跺后直接从校场一侧直奔对面那个一脸不屑的年轻修士,竟是连切磋前的通名致意之类的礼仪都不管了,直接不宣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