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站在殿门外的楚元宵从一个少年人开始,年岁渐长,胡须渐长,再到须发皆白,直到垂垂老矣,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在一年又一年的光阴流转中开始渐渐弯曲佝偻,这期间一共过去了多少年,大概都已经算不清了。

    数百上千年一晃而过,也曾时常有来此求见的道门弟子,站在殿前礼数周全求见道藏,人来人往的道门弟子们,好像也都习惯了殿门口处那个多少年寂静不动的死寂背影,布满了尘土落叶不说,风吹雨打多少年之后,远远看起来都已成为了一尊泥塑,看不到半点人影和生气。

    光阴还在流转,站在殿前的楚元宵陷入沉寂已不知多少个春秋,后来入门的道门弟子们,甚至都以为那里其实是一尊石雕,而非是一个人。

    ……

    李乘仙带着苏三载送过来的那几坛得自临渊学宫的美酒,一步步登上昆仑墟山前神道,最终停步在昆仑墟半山腰处的那座恢宏山门前。

    那位刚刚送走了大师兄的三掌教陆春秋又开始如先前一样,蹲在那块门外山石上,盘腿打坐,闲云野鹤,不知何时手里还多了一把葵花子,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门内门外人来人往。

    李乘仙在山门前停步,侧过头看了眼那位看热闹一样的道门三掌教,笑了笑之后开始打招呼,“多年不见,三掌教风采依旧。”

    陆春秋像是对这位白衣大剑仙这种说话的语气不太满意,有些见怪般不悦道:“大剑仙见到我家师兄还知道打个稽首,怎么到了贫道这里就成了老友相见的语调,都说剑修直脾气,大剑仙这是看不起贫道?”

    李乘仙也不觉得尴尬,闻言朝着那块山石靠近几步,笑道:“江湖传闻陆掌教不爱虚礼,李某这也算是入乡随俗,客随主便嘛。”

    陆春秋定定看了眼李乘仙,挑着眉似笑非笑道:“你那徒弟见到我就是这么一副哥俩好的架势,如今你这个当师父的上山还是这个做派,贫道怎么觉得好像是我这个道门三掌教的帽子不太值钱?”

    李乘仙掏出酒壶喝了口酒,“三掌教要是觉得李某也该像你门下的那些后辈弟子们一样,朝着你这位掌教之尊三拜九叩,倒也不是不行。”

    说罢,这位大剑仙手腕一翻收掉了酒壶,还真就要弯腰下拜开始行礼。

    陆春秋一闪身直接从那块山石上消失,却也没有真的受了他的拜礼。

    李乘仙也没有将礼数做全,站起身来转身看了眼站在他身后稍远处的陆春秋,笑道:“三掌教不是说要李某行礼,这怎么又自己让过了礼数?”

    陆春秋被反将了一军,大概是有些尴尬,露出一脸不好意思的表情,扔了手中瓜子笑着摆手道:“大剑仙这话说的,贫道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

    要按道门的辈分,曾经是道门弟子的李乘仙给道祖座下关门弟子行礼,当然也不算有错,可毕竟如今的青莲剑仙已是堂堂四大剑宗之一的开山祖师了,他要是真朝着陆春秋行了大礼,这位三掌教以后怕是就得防着点,自己会不会什么时候被青莲剑宗那帮杀胚们乱剑砍死了。

    双方刚见面就是一场言辞争锋,三掌教也没想到这位盛名比自己还大的李白衣竟然如此放得开,一不小心吃了个哑巴亏,自然让他难免有些尴尬。

    李乘仙倒是无所谓般笑了笑,看着陆春秋道:“当年还是道门弟子的时候,没得着机会来祖师堂拜山,如今倒是托徒弟的福有了个瞻仰的机会,李某自然也要讲一讲礼数嘛。”

    陆春秋闻言笑了笑,转头朝着山门内望了望,道:“该说不说,你那个徒弟还真就是个人物,就那么赤手空拳去见道藏,竟然也能引动那老家伙亲自给他安排一局问心。”

    李乘仙闻言有些意外,想了想之后又笑着摇了摇头,“这么说来,我们这帮当师父的,倒是多此一举帮他准备猪头肉了?”

    陆春秋闻弦歌而知雅意,一瞬间明白了这位大剑仙肯定是带了什么好东西来的,干脆一闪身凑到李乘仙身旁,饶有兴致搓着手笑道:“不多余不多余,道藏那老家伙虽然沉不住气了一些,但贫道是个会办事的,大剑仙有好东西别糟践,先让贫道开开眼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