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两个一路走下来,很多地方眼看着就要送出去一条命了,但关键时候就好像总会有人来搭救,暂时看来也能算是很好了。”

    “但是咱们脚下这个地方,是实打实让我觉得不太好,比当年那个坐在树下快要被饿死的我还不好。”

    余人看着眼前少年那个有些苍凉寂寥的表情,犹豫良久还是不得不说了一句,“公子,这个地方明显是被什么顶尖大人物盯上了,你我两个现在实力不够,做不了什么的,一个不好反倒容易把自己搭进去,得不偿失。”

    楚元宵闻言张了张嘴,余人的话说得不错,但他仍然觉得,既然一路远行遇见了,可能就是冥冥之中的一种缘分,如果见死不救,别的先不说,将来等到他有机会再回到那座小镇,可能都不太好跟当年那两个各自救了他一命的老头儿交代。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位一身红袍的小县城隍已经出现在大殿门外,站在他一旁的则是那位饮酒一夜未曾入眠的小城县令。

    二人大清早过来,本来只是来送行的,刘知县同时也是想要向那个少年人道谢,他家夫人大清早带着一脸复杂的喜气进他书房的时候,他看着那几只野物,只觉得一瞬间清了酒气,连彻夜未眠的困倦都烟消云散。

    救人心者,更胜救命!

    此刻二人站在殿门之外,在殿中的一人一鬼都看不到的位置站了有一会儿了,本来是不想打搅里面二人的对话,但等听到他们争执的内容之后,门外两人不由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有些事人力难违,一份心意足矣。

    临茂知县刘同敏笑着前行几步,一步跨过门槛迈进了殿中,一边笑道:“小仙师不必犹豫,此间事是闯祸所致也好,是命该有此一劫也罢,无论如何都是我临茂县的自家事,所谓‘爱人者人恒爱之’,如今这个世道,要做个好人不易,我们又怎能再多连累一个过路的良善好心人?”

    眼见那少年人起身还有话要说,这位青衣知县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头,“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但不知道小仙师愿不愿意听刘某一言?”

    “刘大人请指教!”楚元宵很认真朝那位地方父母官作揖行礼,静听后话。

    刘同敏突然脸色严肃,说了一段自从当年那对母女被杀之后,他就一直想说而又无从开口的心中话。

    那个红袍城隍则在此刻才迈步进入大殿,但只是斜靠在门柱上,双臂环胸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人,又看了眼少年身旁那张桌子上的几本典籍,一脸平静笑意但并未说话。

    余人悄悄后退几分站在一旁,有些好奇这位青色官袍的县令会说什么。

    “这个天下,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发生许许多多悲酸事,有些是天灾,有些则是人祸,旁人未必在意,却尽是遭灾之人天塌地陷的眼前事。”

    “人心善恶之争,历来争论不止喋喋不休,即便是那文庙之内,有些神像也已经搬进搬出好多回了,但依旧没有个确定的结论。”

    “人间恻隐之心常在,但又好像不是人人都有,更多人选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上去落井下石踹一脚就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儒门亚圣有言,‘有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但实际上更多的人前人后人,自堕为贼,甘之如饴,反倒成了自贪私利不管旁人死活大行其道,难道就真的是有恶不自知?”

    “所谓‘情非憎君,利在君之死’就又顺理成章成了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站在县令背后的红袍城隍,看着这个一顿言辞出口,就快要把自己弄成儒门叛贼的老友,又看了眼那个少年人,笑着打断道:“我说刘知县,要说就说点实在的东西,你这一顿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辞,小仙师听懂了没不好说,但我是听得真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