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名为龙兴的相王府跨洲渡船,从礼官洲一路跨海东行,在兴和洲西岸停靠一站后继续起程,最终驻泊于兴和洲中部的春山渡,离着这座仙家渡口不远处,就正是那座大名鼎鼎的兴和洲相王府。

    其实说是王府,实际上已然是一座占地极广,雄伟恢宏的巨大城池,比之承云帝国的京都长安城犹有过之,还另外有个别致的名字,望春城。

    相王府望春城历来都是以陈氏为主,周边还有一些王府外姓供奉长老之类的后辈从属家族,整座城池格局历经久远,各家历代子弟开枝散叶传承相续,就堆出了一座名副其实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数千年来天下皆知,王府一直都有不收外姓子弟入门的规矩,但并不禁绝修为有成且江湖成名的各类高阶修士来投,继而成为王府门下供奉客卿,所以这座城中的门第姓氏也并不单一,只是按照与主脉陈氏的关系远近,分内城外城分散而居。

    小镇少年赵继成跟着陈氏嫡脉子弟陈奭到达望春城后,被安排在了城中主脉陈氏聚居地边缘处的一座小院之中。

    这位被相王府打破先例特意从那座小镇收回来,既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外姓弟子,好像在进入城中的那一刻,在一应安排待遇上就与其他王府弟子有所不同,标新立异,别具一格。

    望春城中有一座建高九十九层的藏书楼,取名为春谷,这座从规格上来说已然有违礼制的高耸书楼,号称是除了中土神洲之外的天下其余八洲之中,建制最高,藏书也最浩瀚,名副其实乃是八洲之上最大的一座故纸堆。

    在此之前,春谷楼从来都不曾随意开放过,即便是相王府陈氏嫡脉子弟中最有天赋的那个号称“小相王”的少年陈留,想要进入其中博览群书,也得经过现任相王的亲自点头允许才行,并且还得有人随行监管才可入楼,每登高一层还要有专门的记录在案。

    看护之严密,比之三教各自藏经洞,亦不遑多让。

    但那个新到城中的小镇少年赵继成,却成为了数千年间的唯一一个例外,虽是初来乍到新入门的外姓弟子,却得到那位一直都在闭关之中的第一代相王老祖宗,亲自传下法旨点头认可的殊荣,使他不但有了可以随意进楼观书的权利,甚至还可以将某些古籍善本自那座摩天藏书楼中带出借阅。

    如此之高的规格礼遇,即便是万年以来的历代相王候选人,都绝不曾有过。

    除此之外,就是那个赵家子不仅能够毗邻相王陈氏的嫡脉而居,还能畅通无阻随意去到整个望春城内八成左右的所有地界,除了某些只有历代相王才能踏足的特殊地点之外,其余地方任他高兴,来去随意,并且无论是王府嫡脉还是各处供奉家族,不得无故拦阻。

    作为一座传承万年的豪阀高门,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不能搬到台面上来说的秘密,以及一些不能轻示于人的隐秘所在,却在这个少年人被引进城中的那一刻,近乎毫无隐瞒一般全部摊开到了他的面前。

    如此规格的优待,甚至不需要过多发酵,在消息传开的瞬间就引起了整座望春城从里到外一片轩然大波,无数陈氏门下子弟虽不敢明目张胆质疑那位初代相王老祖宗的决定,但对那个不知道是踩了什么逆天狗屎运的乡愚穷酸儿,如出一辙嫉妒眼红到发了狂,甚至都已经到了生食其肉都难解心头怨怼的哀怨地步。

    不过,在这些规格极高的优厚礼待之外,那个总是面无表情的赵家子,好像也有一些不尽如人意的规矩加身,比如不经过王府当家高层同意,不得随意修习相王府修行法门,不得以相王府门下弟子身份随意招摇于外,使用相王府名号需经过王府当家人同意等等,看起来又好像不像是将之当坐自己人。

    后面这些规矩,就又让那些嫉妒少年机缘的各家子弟,终于又找到了一个平息怨怼的嘲讽理由,说那个傻子怕是不知道,相王府虽然给了他一些恩遇,但其实是想把他当成个笼中雀一般养着,几十年昙花一现,等到他死到临头的那一天,也依旧只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就只是读过几本旧书的两脚书柜。

    千言万语,羡慕嫉妒,不明所以,各色人等皆有之。

    望春城背靠一座云龙山,山高万仞,顶天立地,据说是整个九洲之上为数不多的其中一处天下龙脉聚首之地,堂堂相王府之所以能有如今显赫,与城后那片藏风聚气的山势风水有极大的关系。

    所以,这云龙山自然而然也就是相王府禁地之一,城中内外子弟不可随意攀爬,相王府之外的无关人等就更是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但好巧不巧,这座龙脉聚首的独岳险峰,并不在那个赵家子不可随意闯入的范围之内。

    到达望春城后的这些天里,那个本就不善交际,又因为遭人嫉妒也正好交不到朋友的赵氏少年,偏偏好像就真的对这座高耸险峻山头的来了兴趣,甚至要更高过那如同金山一座的春谷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