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实即便如此,那韩老头却光明正大与对面那不见真容的枯槁文士打赌,说是这三人中至少会有两人能靠他们自己脱困,是不是赢棋不一定,但楚元宵先前也不是因为破局才见到的自己二人,只要三人中有两人以上脱困,则这局棋就该让他韩老狗执黑。

    那个枯槁文士闻言沉默良久,最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嗟叹了一句,“韩老先生确实是棋道高手,一出手就要逼着人接阳谋,实在是阴险毒辣,狡猾非常。”

    金瞳少年闻言笑了笑没说什么,反而是突然皱着鼻子闻了闻,然后直接从那枚儒字牌须弥物中掏出了那坛已然见底,几成空坛的顿递曲,自说自话般笑道,“果然当个老狗也没什么不好,这狗鼻子绝对是天下一绝!”

    说罢,那坛底最后的一点存余酒水,就一滴不剩进了少年人的肚皮,酒劲归了少年人,酒香却是被那老人尝了个十成十,老人咂摸着嘴巴,笑眯眯一脸惬意,“这天下间的美酒,老夫今日又多尝了一种,还提前定下了一种,做买卖能如此大赚,这趟石矶洲着实就不算白来,值得很了!”

    对面那枯槁文士不说话,金瞳少年人也不以为意,宽袍大袖甩来甩去,有些百无聊赖,他突然笑眯眯挑眉看向空荡荡的棋盘对面,笑道:“既然此刻谁先还未定,老夫又瞧着贾先生像是个明白人,那是不是有些事也可以拿来说一说?”

    那枯槁文士闻言沉默了一瞬,突然笑道:“像风雪楼这样做买卖的势力,大多都要讲究一个替主顾保密的规矩,我虽不是风雪楼中人,但毕竟是收了主顾的钱的,要是转手再把人给卖了,恐怕不是君子所为。”

    金瞳少年人笑了笑,“上手就让人做梦,还是一梦三场,你都把人裤子扒下来连着裤头子给一起卖了,难道还会差这一点?”

    那枯槁文士也笑了笑,“一分钱一分货。”

    有些事如今摊开在眼前,其实大抵上也就能看出个轮廓了,当初在盐官镇东口的那间小院里,那个红衣姑娘姜沉渔的一句无心之言,实打实有些要一语成谶的意思。

    楚元宵阴差阳错跟着老酒鬼姓楚,却竟然好巧不巧跟石矶洲的某座豪门扯上了关系,有些旧账翻开了第一页,其中细情虽还不够看清,但这个巧字是真巧。

    金瞳少年耸了耸肩,“那既然杀人的不能说,救人的总该能说上一说了吧?”

    这一次那枯槁文士倒是没有太拒绝,但却开始学着佛门中人打起了机锋,笑道:“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金瞳少年人有些好笑,“贾先生你这可就不地道了,要杀人的说是不能卖,结果叫你给卖了个七八成,救人做好事的能放心大胆的卖,结果你反手来了这么一句,还替人遮遮掩掩,就不怕两边都来找麻烦,把你那座真正的烂柯山给你砸个稀巴烂?”

    说着话,金瞳少年突然抬起手来,朝着对面那个方向招了招手,那柄被楚元宵当飞剑扔出去的桃木剑,瞬间从跌落在地处倒飞而回,轻轻巧巧绕过那个枯槁文士,直接收剑归鞘回到了少年背后。

    那个枯槁文士对于那桃木剑掠过身侧恍若未觉,任凭其贴着耳畔一闪而逝,只是深深看了眼隔空对面的那个金瞳少年人,有些无奈般摇了摇头。

    金瞳少年人一脸怪笑,见那贾先生对他这个举动听之任之,于是便转过头开始指着那个人去镂空的老人躯壳骂道:“你个韩老狗,这是怎么做人的,木剑难道就不是剑了,也不怕飞剑伤了旁人?一大把年纪真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站在少年人背后的青衣儒士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额间。

    金瞳少年人眼角余光看得见崔觉的动作,嘿嘿笑道:“崔先生,当徒弟的如此不知好歹,飞剑伤人,你就不打算管管?你这当先生的是怎么教徒弟的?”

    好话赖话全让这老头儿一个人说完了,崔觉笑了笑,道:“一个拿着三径同修生搬硬套,一个仗着武夫拳高罡气重,就在这里装模作样假扮剑修,我这个当先生的教出来这么个徒弟,确实也是师门不幸了。”

    一句话带了两个人,一个是真学生,一个是真老狗。

    金瞳少年耸耸肩不以为意,转过头再次看向对面,笑道:“贾先生,你瞅瞅这一家子没大没小的师徒,实在是都不像个儒门读书人,有辱斯文让人看着心烦,要不然你还是用你那烂柯神通,让他们好好尝尝什么叫沧海桑田,也好把你那份杀人钱挣得更加名副其实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