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宵没有醒,余人就光明正大的做了回主,明晃晃一人一鬼依旧留在林前百丈没有走远,只是离那座越烧火光越大的妖尸堆稍远了一些。

    夜空中弥漫着的那股原本是皮毛烧焦了的奇怪臭味没有了之后,就只剩下了兽肉被烧熟了之后的香气了,还伴着一股越来越呛鼻的烤焦味,还熏得人有些发馋。

    作为鬼物,虽与那林间妖物有区别,但是某种属于天性上的直觉,双方其实都是相通的。

    那道过了大半夜还挂在天上没有消散完毕的凌厉剑气,余人依旧还能感受得到,那么在林中那些没有露面的残余妖类自然也感觉得到,他不相信它们还有胆量敢出来找死,真当一位大剑仙就是只会留下点剑气吓唬人的?

    楚元宵是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才醒的,坐起身来揉了揉一脸的迷蒙,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先感受到了那从周身传来的无尽酸痛之感,就跟那一夜小镇韩氏夫妇突然造访楚家小院之后,他第二日起来时的那个感觉一样,浑身都透着股子不太爽利。

    余人看着少年醒来,也悄悄松了口气,果然那位白衣剑仙不是骗人的,那两口酒是真的有用。

    要不然,以少年本身的肉身底蕴,那位黑衣苏先生都不让他正儿八经练拳,哪里能扛得住昨晚那么一场不要命的大打出手?也根本不可能睡了一夜就醒,醒了之后也不可能只是觉得不舒服,他要能走得动路,他余人两个字倒过来写!

    不过虽然心中奇异,但余人也没有如何大惊小怪,眼前这位他叫了一路公子爷的少年,好像是真的有那么点福缘的,总能在遇上难的时候再遇上几个高人。

    仙人指路,福缘不浅。

    醒来的楚元宵看着那个一脸复杂的余人,也跟着默了默,昨夜他在昏迷之前,只看到了那一道浩然剑光,也隐隐约约看到了那边树冠顶上有个白色身影起身,但他具体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出手救人,他都没机会弄明白就先一步晕过去了。

    此刻再看那顶树冠,除了树枝树叶,别无他物,空空如也。

    他其实有句话是没有告诉余人的,就是在余人说要附身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赌上这一把?

    有些猜测在那一刻可能并不清晰,前夜在雁鸣湖那边,一人一鬼遇到那个长发水鬼的时候,现身救人的是那位凉州城隍。

    楚元宵那时候就只是觉得那个神灵老人的那一身金光,和更早一些的那一道给鬼雾开天窗的六十里剑光之间并不相称。

    当昨夜他与那些妖物打架脱力之后,那一道有些眼熟的剑光再次适时出现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余人大概只会觉得他楚元宵是福缘深厚,但是他自己却是另外一种感觉。

    从最开始那个红莲祭酒起头,到后来跟水岫湖的矛盾,再到他大道断头肉身破碎,再到遇上余人,又一路行到昨夜,这一路上就总有一种随波逐流身不由己的感觉。

    有些事看起来是好事,有些事看起来不太好,组合着一路顺下来,就硬生生把他推到了这凉州边界上来了,福缘深不深厚不好说,但冥冥中的仙人指路是真的,这不是今日第一次才有的感觉,而他心里的那股别扭感也越来越强了。

    人生在世,哪里来的那么多刚刚好的凑巧?

    不等楚元宵再过多细想,出了大力气消耗之后的那股空腹感就席卷而来,但少年没有选择去碰那些已经多被烧焦的妖物血肉,他甚至在看到自己昨天下午打回来,还没来得及烤的那些普通野物的时候,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反胃。

    然后就只能简单吃了些存在须弥物里的干粮,出门在外,这是稀缺的东西,他一直不太舍得吃,但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