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年景不太好,雨下的少了些,百姓们可能要欠收,你要让手底下的自家人们多注意些,看看附近乡邻们谁家有困难的,就让府库那边伸手去帮一帮,还是跟往常一样不收利息,只要今年借的粮食,后面分五年还清就成,还不上的就十年也成。”

    “咱们少一斗粮食不会如何,但有些乡邻就真指着那些粮食活命呢。”

    岳青鸿闻言微微弯腰颔首,“已经着人去操心了,老祖宗不用担心。”

    那中年人依旧没有回头,还在忙手里的事,但还是继续道:“南边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徐淮传了信给我。”

    说着,他缓缓从地上起身,将那半只葫芦做成的水瓢放进了水桶之中,转身看向南方天边的那片黑沉云海,估摸着那边可能是要下雨了。

    岳青鸿听着中年人温润的言辞,跟着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又抬起头看向这位老祖宗,欲言又止。

    中年人抬手摆了摆,却并未说话,好像是盯着南方那片雨云有些入神了。

    岳青鸿又等待了良久,仍不见老祖宗给个答复,于是就硬着头皮轻声道:“老祖,此事咱们要不要插手?那龙泉渡口倒无所谓,但万一白云剑山真被他们偷了,元嘉剑宗又去了海上,龙池洲单凭那凤泉宗恐怕会有麻烦。”

    中年人闻言,转过身定定看着这个后辈许久,某一刻突然笑了笑,“因为当年我跟燕云之间的那些旧事,你们一个个的不是都很是仇视中土的那座庙吗?怎么现在又突然想着要帮忙了?”

    岳青鸿没有太多犹豫,直接摇了摇头,“天下是天下,庙堂是庙堂,他们欠我们是事实,但我们不能为此亏了百姓。”

    “岳王府从来看的都是天下,庙堂之上那是他们的事,与我们无关。”

    中年人又笑了笑,“‘庙堂之高’与‘江湖之远’从来都是两码事,也从来不曾对等过,而你口中的天下,不就是在那座‘天下共主’手中?你要帮忙,到最后还不是帮他们添砖加瓦?可人家却未必会领情嘞!”

    岳青鸿跟着点了点头,但依旧坚持,“是,可能我们最后是会帮到他们,但是我们的初衷是为了一洲百姓,龙池洲的未来不能成为金钗洲,肉食者鄙,百姓何辜?”

    中年人看着后辈如此慷慨激昂,终于是叹了口气,转过身继续看向南方,淡淡道:“既然你坚持,那就按你的意思去办吧。”

    “不过,魏氏那边不用管,那个年轻人自己会解决,白云剑山丢不丢要看他们的本事,倒是那个龙泉渡口,老夫可不想哪天出门去,一抬头就看到一群让人扫兴的蛀虫在眼前。”

    岳青鸿一瞬间目露惊喜,但老祖宗后面那段说法又让他有些迟疑,不过最终还是躬身朝着自家这位老祖宗行礼致谢。

    中年人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又补充了一句,“‘君子可欺之以方’这种亏,岳王府吃一次就可以了,要长记性。”

    “中土那帮迂腐顽固老学究,其实就跟当年的我一样,是有些他们自己的难处的,但你们可以不必管他…某些吃里扒外的东西,死有余辜,杀之无错。”

    岳青鸿点了点头,再次恭恭敬敬朝着老祖宗行了一礼,然后便面带着些笑意急匆匆离开了。

    他没有看到,自家那个背对着他的老祖宗,此刻脸上满是欣慰,轻轻念叨了一句,“士穷不失义,达不离道,故士得己,百姓不失望。”

    说罢,中年人又俯下身,继续拿起那半只瓢,舀起木桶中的清水缓缓洒在那些田垄幼苗上,轻笑道:“这个天下,原来还有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