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许天放下了班从单位出来,随便来到路边的一家小吃店,想以一碗面来打发自己的肚子。自从搬出来住,他就没自己煮过饭,最多就是从超市买一些熟食,然后自己把自己灌醉,可今天他心里特别想吃面条,于是就坐在了这家小小的饭店里。面条还没有上来,他一边等一边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马路,突然间,他大脑的血液凝固了,他看到了那个无时不刻都在想念的人,他看到晨珂了出现在那条马路上。是她,没错,是晨珂!许天放噌地一下子站起来,拿起包就要往外走,老板叫道:“先生,你怎么着?面不吃了?”许天放连忙说:“看见一个朋友,我追她去,我得走了,就先不吃了。”老板叫道:“那不行啊,我们都下到锅里了,不吃算谁的啊?”许天放二话没说,从包里掏出十元钱递给老板,然后就转身奔了出去。

    晨珂就在他前边三十米的距离,可是他没有勇气追上去,他就默默地跟在她的后边,看着她的背影,他脑子里是那一声接一声的呼唤:“天放,天放……”

    晨珂已经到了公交车站,许天放站在离她十米的地方痴痴地注视着她,一直看到她上了车,车绝尘而去……

    从这天开始,只要他不出去采访拍片,那么一到下班的时间,他就会尽快跑出办公室,然后站在晨珂出来的马路对面,找到一个不易被人发觉的角落,悄悄地等待着晨珂从那个小门出来,这似乎成了他的精神寄托,每次看到晨珂,他心里就湿湿的,暖暖的,像饱满的河水,如果他出来晚了,没有看到晨珂,一晚上他的心都会空落落的,就像干枯的河铺。

    而晨珂每天都按时走出那道小门,有时她总是感觉她的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痴痴地盯着她,她觉得那目光好熟悉,她是那么怀念那目光,她对自己有些担心,她担心自己是不是因为太思念一个人而产生了幻觉,晨珂感觉陷入了自己的白日梦中,他似乎就站在不远处。偶尔风乍起,他便会近一些,否则,他就会隐藏在一片浓郁之中,不动声色地投过来一道幽幽的深邃的目光。即使在漆黑的夜色里,她也觉得,他在那,呼吸或伸展。在车站,偶尔她也会悄悄地往四周巡视一番,但是除去陌生的路人,她找不到那目光,于是她心里就开始焦燥起来,她无法和别人说起这件事,自己也以为一切掩饰的都很好,可是常常,在毫无防备的一刻,他的身影会从内心浮出,生动一如往昔,令她无处躲藏而泪流不止。

    她担心自己是不是患上某种精神障碍了。

    这天下班,许天放照旧轻轻地跟在晨珂的身后,可是奇怪的是今天她没有到车站,而是顺着马路一直走下去,许天放不由自主地跟在她的后面,大约走了五百米,他看到晨珂走进了一条胡同,然后转身进到一个院儿里。

    许天放走进一看,原来是一家心理诊所,这家诊所他以前采访过,医生是个三十多岁的沉稳男人,有一种天生的亲和力,从米国一个挺出名的大学念完心理博士后,回到汴梁开了这家门诊,曾经治愈了不少心理疾病患者,其中不少是疑难杂症,所以在京城是比较有名望的医院。但是晨珂来到这里做什么呢?他揣度着:看病?不可能吧?找朋友?以前也没听说她这里有什么朋友啊。他走到医院边上小小的街心花园,坐在长椅上,边胡思乱想边等待晨珂。

    大约过了半小时,晨珂走了出来,这次许天放没有追随她,而是来到诊所,才一推门,护士就告诉他:“对不起,先生,我们要下班了,请您明天再来吧。”许天放说道:“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来找彭医生谈点事。”护士微笑道:“哦,是这样啊,彭医生在里边,您请进。”

    许天放走进彭医生的办公室,叫道:“彭医生,你好啊,好久不见了,够忙的吧!”彭医生一眼就认出了他,赶紧起身招呼道:“原来是许先生啊,快请坐。”然后招呼护士倒水,许天放连忙说道:“别麻烦了,我是来向你打听点儿事情的。”彭医生说道:“您请说,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许天放忙说道:“谢谢。是这样,刚才我好像看见有一位朋友进来了,我想知道我这位朋友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彭医生问道:“您是说刚才的那位女士吗?”许天放点点头。彭医生满怀歉意地说:“真对不起,我不能像您泄露病人的任何情况,这是我们医生应遵循的职业道德,也是我们诊所的制度,希望您谅解。”

    虽然没有具体打听出来什么,但是知道是晨珂来看病的,也就够了,于是他说道:“对不起,彭医生,给你添麻烦了,那您忙吧,我走了。”说完站起身来走出了诊所。

    许天放的心里从这一刻就不能在平静下来了。晨珂是怎么了?严重到去看心理医生?他知道晨珂的病一定与他有着扯不断的联系,他不能坐视不管啊,但是他该怎么管?他决定约晨珂谈谈,现在的他已经管不了别的了,他不能叫晨珂在煎熬下去。

    他果断地拨通了晨珂的电话,他知道现在晨珂还应该在公交车上,他想现在就和她谈谈,他无法等到明天。但是电话就这么响着,他听不到晨珂接电话的声音,晨珂在拒绝着他,他一遍再一遍地拨着,那么执着,而晨珂的电话也是如此执着。许天放随手拦下一辆出租,他要晨珂下车之前赶到晨珂家门口的公交车站,他今天一定要见到她,他不停地催:“师傅,您在快点。”车在轮上跑,而他的心是带着翅膀飞。

    晨珂一出车门,就看见许天放直直地立在自己的面前,她的心掠过一丝痛楚,然后她垂下眼帘,和往常一样平静地往回家的方向走去,许天放似乎成了她从未谋过面的陌生人。

    “晨珂!”许天放低沉而有力地叫着。

    这叫声令晨珂的心头一震,但是骄傲的自尊还是战了上风,令她毫不犹豫地往前走去。许天放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的眼前走掉,他又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晨珂家的附近伸手拽住她,他不能给她带来一丁点的麻烦。

    其实晨珂的反应也在许天放的意料之中,他实在太了解她了。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想着她出奇平静的面容,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此刻该何去何从。

    虽然都五点多了,可天上的阳光,招摇满街,照得晨珂睁不开眼睛,一路拿着手包,遮在额上,慢慢地走。一双熟悉的脚停在了面前,她没有抬头,而是轻轻地绕过去,它们踢踢踏踏地跟在身后。手机响了,晨珂没有看,它一次次响起,悠扬的歌声叫她心力憔悴。只听见一句话,晨珂就停下了脚步:“你去看心理医生了吗?”许天放走到她的面前:“为什么去看心理医生?”他知道他的话会激怒自尊心极强的晨珂,但是不这样开口,他恐怕无法留住她。果然,晨珂惊奇且愤怒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你跟踪我?难道你一直在跟踪我吗?”许天放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说道:“晨珂,我们找地方聊聊,如何?”晨珂沉默着犹豫:“嗯,好,过两天,我在小公园等你。”两天后,许天放等到夜色阑珊,赴约的人始终没有出现,他仍然对自己微笑着:她说过两天,仍在等,次日一下班他又来到小公园。七个夜晚的等待,最终他疲惫而退。

    橙色的路灯还是那么孤单的亮着,晨珂慢慢慢慢地蹲下来,用手紧紧抱住自己。这个夏天非常炎热,汗水混着眼泪一起落下来。她有过怎样甜蜜和哀伤的期盼,那些无疾而终的约定,也在此时此刻变成无数花瓣无可挽留地坠落下来。“既然你已经宣告了我们的结束,你为什么又来招惹我,我在你心里算什么?我只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吗?”路灯下晨珂对着许天放离去的背影心里呐喊着。

    许天放第一次在上班的时候感到无精打采,他是那种为工作可以拼命的人,可今天,他仿佛属于另一个世界,一个人孤独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别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他一个人黯然神伤,想起和晨珂的点点滴滴,想起七日的等待,一个人在那里难过的心痛。他已经无暇顾及带给别人的感觉了,他感到心一下子被掏空了,他觉得他和晨珂的爱情如同烟花,刹那美艳,却留下了一地的凄凉。

    原来对于爱情,每个人都是脆弱的,男人也不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