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六年,甘河农场白雪皑皑。

      东三省的冬天永远寒风刺骨,漫天雪花飞下,冷气像是能浸到骨头里。

      “宋佩兰,你家里人来接你了。”

      书记走进院子:“你爱人为你争取了平反,组织上也弄清了你的问题,觉得你这三年的劳动改造是有效果的,希望你回去之后牢记这三年组织对你的教育,不要再犯错误了。”

      宋佩兰正跪在地上擦洗拖拉机,浑身都冷得没了知觉,破旧的棉衣棉裤已经被雪浸湿又冻硬,身上簌簌落着冰碴子。

      听见书记的话,她愣了一瞬,却觉得心里没什么波动。

      刚被下放到甘河农场的时候,宋佩兰一直在给爱人刑克平写信,想让他为自己洗脱冤屈,接她回家。

      可是甘河农场的雪融了又落。

      整整三年,宋佩兰没有得到过刑克平一封回信,刑克平也没给她寄过一次东西。

      久而久之,宋佩兰几乎忘了,自己是刑副营长的夫人,也是宋少将的亲生女儿。

      如果不是养父母一直关照,她恐怕早就死在了甘河。

      三年过去,宋佩兰心里那些委屈和不甘心好像也平复了,再想到邢克平的冷落,似乎也没什么要紧。

      能离开农场是好事,至少养父母不用再千里迢迢跑来农场探望,也不用节衣缩食送来东西送粮票。

      她也终于能回去还他们的恩情。

      宋佩兰佝偻着腰跟书记低声道谢,慢慢走出院子。

      一辆皮卡军车停在门外。

      刑克平穿着军大衣,内里是笔挺的军装,肩章上一星两杠格外显眼,身边还跟着他们的儿子刑思明。

      当年她下放农村的时候,这孩子只有五岁,现在也已经是八岁的小少年,穿着厚厚的黑色冬衣,腰间挎着帆布包,脚上是一双厚实短靴,看上去神气极了。

      父子俩看宋佩兰的表情都如出一辙,严肃又冷漠。

      “赶紧上车吧,我和思明都是特意请假过来接你的,都已经在农场锻炼三年了,怎么做事还是这么磨磨唧唧,一点没有革命女同志的爽朗大气。”

      刑克平语气不耐,伸手拉开车门:“爷爷还等着你回家过年,别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