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阖着眸子在案前静坐,她没有担忧,也没有忐忑,她已视死如归。

    那刀戟相撞之音铮然在耳,厮杀惨叫之音亦仿佛就在殿外。

    灯枯焰弱,有宫人婢子暗黑黑的身影在廊下逃窜,很快被着兵甲的人一刀刺穿肺腑,只听得见声声惨叫,那血似烟花一般喷洒在排排殿门之上。

    哀嚎之音,不绝于耳。

    庆朝灭国那夜,约莫亦是如此吧?

    她的父母、家族、庆朝的万万子民,也都如是夜一般,血光四溅,满地横尸。

    到了寅时,桂宫大殿突然被急促的战靴声破门而入,那战甲与兵器摩擦出冰冷凛冽的声音来。

    姜姒屏住呼吸,攥紧了双手。

    但愿来得是江伯礼的人。

    若来得是江伯礼的人,那乾朝便完了,许之洐便也就完了。

    闻得外殿有人慌张喊道,“阿姒!”

    姜姒的心咯噔一声,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进殿的人是许之洐。

    又听见昭君嬷嬷焦灼的声音,“陛下!太后娘娘呢?娘娘还好吗?”

    好一会儿没有听见许之洐的话。

    但闻周叔离催促着,“陛下!该走了!”

    姜姒的心忽就落了地,“该走了”,便是他输了。

    她长舒一口气,不急不缓地行至外殿,正撞上一身血色的许之洐大踏步朝她疾来。

    宣德元年十一月初八,长安的冬天多冷啊,那连日来一直断断续续在下的大雪,将未央宫覆盖得严严实实的。

    他从甘泉宫奔来,必是被人围杀,他单手持剑,那剑锋尚且嘀嗒着殷红的鲜血。

    他发髻凌乱,不着玉冠,他的面上、月白的里袍上都是斑斑血迹,他连一件外袍都没有穿,连一件大氅都不曾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