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叔离只知道诏令要送达下去,但没遇到过要带回去的情形。他上任时间短,涉猎又广,相当于是燕王的私人秘书、护卫,只是又担着将军的职务,燕王一声令下他便要使命必达,达成什么样不好说,毕竟业务生疏。

    他也尝试过去请教上一任秘书,但伯嬴只是冷着脸,“我若知道,又怎会住在这马厩里?”

    想想倒也是,他若真懂燕王的心思,又怎会落到如今这番境地,住着马厩,做人马夫。周叔离便不好再问下去,无人时亦是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担忧。

    此刻他窘迫地接过诏令,又拿不准主意,竟转头问起了伏良人,“采莲娘子,末将现在是不是该把诏令送回建章宫?”

    伏良人哪里知道,拿过锦帛看了,愣怔了一会儿,又塞回周叔离手中,“你自己看着办呗。”

    周叔离苦哈哈地退出去了。

    伏良人蹙着眉头,好似也很犯愁,“殿下竟下诏命你为裴家的螟蛉女,如此,你便当真成了裴小侯爷的妹妹了。”

    阿姎平和笑道,“我是孤女,能有个着落也是好事。”

    伏良人见她神情落寞孤寂,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道,“我记得你爱吃点心果子,我一会儿便吩咐了人做了送来。”

    “你还记得我与宴清清初来王宫伴读,给你讲戏文吗?你还想听吗?我给你讲好不好?”

    “你可知道殿下为何赐我‘采莲娘子’封号?是因为我在荷花宴中唱了一首采莲曲,你那日不在,你想不想听听,我唱给你听。”

    阿姎笑道,“伏姐姐,你来看我,我已经很欢喜了。”

    “你若不嫌我无趣,便陪我坐坐吧。”

    伏良人依言坐了下了,见她泰然跪坐一侧,不免道,“人与人的脾气秉性真能互相传递,我坐在你身旁,成日里的焦虑烦闷竟就不见了,心也慢慢地静了下来。”

    “那麋鹿还是要生活在草原里,若在你这里还好,偏偏叫芫美人要了去,她一门心思都在殿下身上,哪里顾得上养这东西,听说已经死了两头了。照这样下去,非要死干净不可。”

    “那麋鹿原是给你的,她把鹿养死了,殿下竟没有责怪,反倒叫人再去草原上给她捉几只去。”

    “我斗不过她们,也不想再与她们斗。我从前与宴清清不过是小姑娘间的小打小闹,她们四个却是真刀实枪的。我每天一睁开眼,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每当这时候,我便恨不得从未进过宫来。我呀,是御史之女,随便嫁个高门便是正妻嫡母,何苦眼巴巴地跑来受那四个贱皮子的气。我糊涂,我母亲也糊涂。”

    见伏良人十分伤怀,再不似伴读那时的娇俏灵动了,阿姎握住她的手,“殿下待你不好吗?”

    伏良人笑笑,“我不知道好不好。”

    阿姎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她,良久又听伏良人笑着叹,“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我的花间阁,虽也听我唱些采莲曲,赐我锦衣华饰,但,但倒像是在躲着那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