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嬴从架子上取下一件袍子,一瘸一跛地冲过来将榻边的黑寡妇甩扫出去,又扑灭了火,蹲下身将自己的后背亮给她,喊道,“上来!”

    阿姎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果断爬上他的后背。

    他背着她,一瘸一跛地出了长乐殿。

    见遥夜沉沉,月华如练,阿姎缓了口气,在高高的台基上坐下来。见那马夫灰头土脸地支着一条腿,浑身的重量便压在另一条腿上,歪斜斜地在那里,漆黑的夜色里看不清他的神情。

    建章宫传来高昂的琵琶声,长乐殿离建章宫虽远,在这静谧的夜里也听得十分清晰。那里夜夜笙歌,阿姎早已习为故常。

    她平和说道,“伯嬴,你陪我坐坐吧。”

    伯嬴依言坐了下来。

    “你怎会在这里?”

    “白芙不在,奴便替她守着。”

    阿姎笑道,“长乐殿如今已经被人弃了,你也不必再做我的马夫,原是不需要替谁守着。”

    这里与冷宫无异,此处的动静亦无人知晓。他腿上有伤,又何必来守夜呢。

    伯嬴道,“今夜那黑寡妇,必是有人要暗害表小姐。表小姐可知是谁?”

    她望着如水的月华,“不知。”

    “奴去为表小姐查清楚。”

    “听人说你原本是将军,与徐将军是一样的。伯嬴,你该去做自己的事。”

    那马夫只是低头道,“奴没有什么自己的事,奴只是表小姐的马夫与守夜人。”

    阿姎心里百味杂陈,“你甘心吗?”

    马夫低声道,“奴赎自己的罪,没什么不甘心的。”

    她眸中隐隐有泪,“伯嬴,你不要再称‘奴’了,我很不喜欢这个字。”

    伯嬴心中一滞,她的确不会喜欢这个字。曾经她无数次地被迫称奴,跪在旁人的脚下,任人折辱,他伯嬴自己也是无所不为的帮凶。如今他一直追随的那个人弃他如敝屣,而曾被他折辱过的人却要给他尊严。

    他垂着头,“我不知道该怎样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