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林苑出发时原本只有一辆王青盖车,后来到了长公主府外,又增了两辆马车。

    一辆载着许婵与夏侯恭,一辆载着行装物件,另有万嬷嬷与四个平民妆扮的护卫随行。

    马车辘轳,出了宣平门便沿着官道往燕国驶去。许之洐身子不适,大多时候都在车中卧着。王青盖车内里十分宽敞,又铺以厚厚的锦衾,宴安把车驾得很稳,因而并不觉得颠簸。

    迷迷糊糊睡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好似已经到了燕宫,那处宫殿大约是长信殿罢,上一回被火烧得熏黑,如今过去多年依旧还是原来的样子,并无人修复。

    他记得自己后来是住在建章宫的,不知怎的就又回到了长信殿,他一个人在殿内立着,四下打量着,并没有什么目的,也不知自己要干什么,也许没什么事便要走了。

    他正要离开大殿,火却又蓦地烧了起来,他转头望见姜姒正往火海深处走去。他大惊失色,一边朝她奔去,一边疾呼她的名字,“阿姒!”

    但他怎么都追不上去,姜姒的身影已在火海中消失不见,他陡地惊醒时已是一头冷汗,仓皇睁开眸子便去寻她,“阿姒!”

    姜姒轻拍他的肩头,温柔哄道,“我在呢!”

    他这才长舒一口气,好一会儿问道,“到哪儿了?”

    她掀开帷帘向外看去,大道两旁林木葱笼,远处隐隐可见是魏郡的城廓。后面的马车传来许婵的嬉笑声,想必夏侯恭正给她讲什么笑话。

    姜姒垂下帷帘笑道,“到魏郡了。”

    他握紧了她的手,良久才叹,“阿姒,我总梦见你的背影。”

    她默然无言。

    他大约知道她不会回答,便只是自顾自说道,“你离我很远,我怎么追都追不上......”

    他这些年习惯了无人应他,也学会了开解自己。见她神色怃然,他便止住了话头,她大约在想从前的事罢,大约在想他的恶,也在想伯嬴的好。

    他总是过于贪心,妄想占据她的一切,从前害苦了她,后来也害苦了自己。

    他不该再贪心,她还算是伯嬴的遗孀,他应当克己守礼。

    他松开了她的手,歉然道,“你和婵儿愿陪我去,已是很好。我原不该再说这些,不过是梦罢了,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姜姒却垂眸笑道,“阿洐,我不会走的。”

    她的声音温和有力,他惊惶不定的心便从她的声音里安定了下来。

    她抚着他的额头,“不着急赶路,到了魏郡好好歇上几天,这都是你的江山,你该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