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被利剑乱七八糟划过一通的半边脸,所有神医都束手无策,没关系,她想,姣好的外貌带给她的必定是对往昔岁月的痛苦回忆,毁了正好。

      她的手、臂、腿、脚,都在花御宫所有郎中整整一年的共同努力下,恢复了大部分功能。

      尽管,手筋扭曲难看,右手看似完好,其实已经不能提起任何重物;尽管,一旦长途跋涉,关节便疼痛不能自拔,一遇阴雨天气,关节就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碎骨磨砺的针扎状态;尽管,长期的折磨使她压抑的心遭受巨大的伤害,只要过分激动就会绞痛难忍——但是,她活下来了。

      活下来,就代表希望,然而,她的生命,却是月华以自己的命向阎王换来的!

      黑暗的石室,一个人的血流成的河,一双黯淡如死亡野兽的眼。

      不知人间岁月,不知人心何往。

      当一身飘然白衣的月华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以为自己来到了地府,不对,是来到了仙界,月华端雅俊逸的面容仿佛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月辉,她仰头,似乎看到了悲天悯人的神仙。

      可是,神仙是不会哭的,而月华,捧起她的脸,莹澈的眸中涌出绵绵不断的眼泪,泪水一滴一滴滴在她的脸上,烫着她的心。

      不,她恐慌,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此刻无助丑陋的模样,尤其是月华,她不想连最后一丝尊严也荡然无存,她还有羞愧绝望之心。

      她发疯一般地咆哮,拼命地张牙舞爪,要月华“滚”,冰冷的链子几乎被她挣断,一股一股鲜血又从结痂的每一个伤口中涌了出来,她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多的鲜血——

      月华的眸中盛满哀伤,但没有阻止她的躁动,只是淡淡地对她说了一番话——

      “你可知道,我是以什么代价,才换得来看你的这一眼?——我答应兰言,陪她一个月,任她为所欲为,而我,要的只是你确切被关的地点。”

      她顿时停止了绝望无谓的挣扎自怜,呆呆地看向月华。

      月华拿出一方雪白的绫帕,跪在她身边干涸的血渍上,轻柔地擦拭着她血肉模糊的脸,语气轻得仿佛是水面上飘过的一朵羽毛。

      “一个月的时间,足矣。”

      “不——”她狂怒愤恨地大吼,仅剩的月眸中射出了魔鬼凶残的光芒!

      “来不及了,”月华静静地看着她,“她说她要知道我是不是清白之身,才能决定让不让我来看你。”

      月华的眸中,滚出最后两颗晶亮的泪珠,那是她最后一次看到月华流泪,然后他温柔地笑了,“我知道你也一定在兰言手中,所以我要救你。”

      一个月,的确足矣,每隔两天,月华都会来一次,确保她没有被转移到别处,而兰言,已经狂妄得像她当初一样,丧失了警觉心,如他们所愿地始终没有将她转移。

      每次见面,她都能够察觉月华越来越痛苦疲惫的心情。

      然而面对她,他还是扬起温暖的笑容,无言地安慰她。为了这天上人间再不会拥有的温暖笑容,她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