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随一向很有分寸感,对谁都是如此,和楼聿认识这么久,最和谐的时候也不过开开玩笑,像这样近乎锐利的逼问还是第一次。

    楼聿似乎并未觉得哪里不妥,眼珠子轻轻转了转,确保屋里没人,低声道:“上次找你回来,陛下指派其他任务给我,所以……”

    所以这次出巡,本该如影随形的隐卫之首楼聿没去;

    所以是他们一厢情愿觉得皇上相信了楼聿的那番说辞;

    所以——皇上根本已经不信任楼聿。

    严随愕然的看着楼聿。

    楼聿则神情淡定:“无碍的,你放心。”

    楼聿不知道简单的六个字在严随心里掀起了多大涟漪,就像上次替他遮掩逃跑的事,就只是心之所至的本能选择而已。

    他不图严随的感激,不要求什么报答。

    偶尔不太理智的时候,甚至敬佩严随的勇气。

    他十二岁入宫,从此失去自我,齐渊吩咐什么他就做什么,不管对错不问前路,哪怕下一步是万丈深渊,他也要毫不犹豫的跳。

    他是齐渊的另一个影子,齐渊登基,他也鸡犬升天,可除了需要更多的心眼和谨慎,其他并无改变。

    这么多年,他习惯了,只在极为偶然的时候会忽然扪心自问,这样过一辈子,他愿意吗?

    幼时习武所憧憬的仗剑天涯快意江湖,这一生还有实现的可能吗?

    他没法回答自己,也就不去想。

    对严随,大抵因为同病相怜的意思,他内心隐隐有些不合时宜的期盼。

    落到这个地步,他也不后悔。

    严随最后没让人抬他去花园,在书房呆了一天。

    楼聿就挺立在书房门口,默默看守,彼此没半句交谈。

    暮色刚刚垂落,銮驾就到了。

    严随跪地迎接。